刘牢之面紫赤色,须目惊人,在谢玄创建北府兵时即参军,之后身经百战,尤其是在淝水之战中作为尖兵立下了赫赫战功。淝水之战后,东晋趁势收复失地,刘牢之一度渡过黄河进攻到邺城。他长期指挥北府兵,在军中有崇高的威望。而作为北府兵统帅的王恭,清谈名士而已,为政讲求清静无为,自然不去亲近底下的将士,也不注意将士们的操练和思想变化。他又自恃高贵,醉心佛道,故意疏远将士,结果在北府兵中埋下了怨恨的种子。
司马元显派人用重利引诱刘牢之,刘牢之便被策反了。王恭指挥军队向建康进军,北府兵消极怠工,竟然输给了司马元显的乌合之众。王恭撤退回城,刘牢之的女婿高雅之紧闭城门,不放他进来。王恭只好与弟弟王履逃奔曲阿。因为坐着清谈时间太长,王恭久不骑马,髀上生疮,竟然骑不了马。曲阿人殷确,曾在王恭手下干过参军,用船载着王恭,把他藏在苇席下面,打算走水路投奔桓玄去。途中被人告发,王恭被捕送京师。司马道子本想留王恭一条性命,听说殷仲堪、桓玄等人的荆州军已至建康城外的石头城,怕王恭在城内生变,下令将之斩首。王恭临刑前展现了名士风度,他“临刑犹诵佛经,自理须鬓,无惧容”,说:“我暗于信人,所以致此,原其本心,岂不忠于社稷!但令百代之下知有王恭耳。”
王恭死后,庾楷也被司马元显打败,投奔荆州军而来。荆州来的桓玄、殷仲堪、杨佺期三人剩下孤军一支,惧怕朝廷讨伐,不得不求和。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正害怕荆州军,闻讯马上应允,安抚殷仲堪仍任荆州刺史,任命桓玄为江州刺史、杨佺期为雍州刺史。这第二次朝廷和藩镇之战,也虎头蛇尾地收场了。
桓玄、殷仲堪、杨佺期虽然退兵了,但早已与朝廷离心离德。为了自保,三个刺史在浔阳正式结盟。桓玄因其家世显贵被推为盟主。中央和藩镇的矛盾非但没有消除,反而因为三人的结盟而强化了。
建康城中,司马道子度过了一场危机,又开始纵情酒色。崭露头角的司马元显自以为是,大肆揽权,把脑筋动到了父亲的头上。一日,司马道子醉酒不起,司马元显入宫禀告白痴皇帝司马德宗,请求解除父亲的司徒及扬州刺史之职,提升父亲为太傅;请求任命自己为扬州刺史。司马德宗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,按照司马元显的意思颁布诏书。司马道子醒来,发现自己被儿子夺走了实权,非常恼怒可又无可奈何。他索性更加纵情酒色,把摊子交给了司马元显打理。
四〇、起义成败,老大能力很重要
一
司马元显年少得志,非常想有所作为。他面临的困境是志向远大,实力却很薄弱。司马元显和朝廷面临着上游三刺史的重兵压迫,而能指挥的生力军只有倒戈而来的北府军。司马元显想要建立一支嫡系部队,动起了征兵练兵的念头来。
建康朝廷表面上拥有秦岭淮河以南的广袤地区,实际能够控制的领土少得可怜。中原各郡县和北伐拉锯,控制不了;中游的荆州、湘州和江州长期被荆州军盘踞;四川和两广地区远水解不了近渴,剩下来就只有长江下游的扬州了。所以我们看到,权臣要控制朝廷往往兼任扬州刺史。司马元显为了把扬州刺史抓到手里,还不惜暗算他父亲司马道子。实际上,扬州也不是全境都受朝廷控制,建康政令只能施行在东方的会稽(治山阴,浙江绍兴)、临海(治章安,浙江临海)、永嘉(治永宁,浙江永嘉)、东阳(治长山,浙江金华)、新安(治始新,浙江淳安)、吴(治吴,江苏吴县)、吴兴(治乌程,浙江吴兴县)、义兴(治阳羡,江苏宜兴县)八郡。这八郡也是众多的世族大家集中之处,他们控制着众多的土地、人口,免赋逃税。朝廷的赋税、兵役只能加在八郡的普通百姓头上。
司马元显知道八郡百姓已被压榨得疲于奔命了,从中招募不了多少军队,他把目光转移到了世族大家们控制的人口身上。这些人口,既包括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,也包括依附世族大家的门生故旧、食客、佃农和家丁家将。司马睿时期的征西将军戴渊,其部下就有戴家控制人口改编的一万军队。戴家只是江南的世家大族之一,他们能控制这么多人口,其他家也不逊色。399年,司马元显下命令:征发江南诸郡免奴为客者(已经脱离奴隶身份却还依附他人的人口)当兵,号称“乐属”。征兵令激起了普遍不满。世族大家们不满,因为朝廷要征发他们的依附人口;被征发的老百姓更加不满,因为他们被强迫去当兵当炮灰。结果司马元显兵没有征发来多少,把江南的百姓都给得罪了。
民心骚动。野心家乘虚而起。江南民间盛行五斗米教,信众很多。去年王恭起兵的时候,五斗米教首领孙泰以反王恭之名,聚拢信众起义。孙泰起义规模很小,被朝廷镇压了,孙泰父子全部被杀。孙泰的侄子孙恩侥幸逃脱,躲藏在海岛上,继任为五斗米教的首领。果然在海岛上躲藏了一年,孙恩见民怨沸腾,于399年从海岛率徒党百余人攻破上虞县,在柴火堆上点燃了第一把火。
对征兵令不满的百姓和五斗米教的信众纷纷参加孙恩的队伍。八郡遭受朝廷的剥削最重,一般百姓也积累着反朝廷同情起义的情绪。孙恩进展顺利,很快攻破会稽郡。会稽是江南重镇,王谢等世族大家的根据地。会稽被攻破,震动了天下大局,东晋地方官心惊胆寒。百姓奔走相告,各地都有攻杀官吏、响应孙恩的起义。没几天,孙恩的部队超过了10万。
警报传到建康,司马道子惊慌失措,终日在庙中祈祷。司马元显慌忙派遣谢琰、刘牢之率领北府军南下镇压。
孙恩起义,缺乏周密的组织,成功具有很强的偶然性。孙恩作为领袖,个人素质实在令人不敢恭维。《晋书》说孙恩家族是八王之乱时赵王爪牙孙秀的族人,在讲究门第出身的东晋,这样的出身在政坛上实在难以启齿,加上南渡又比较晚,所以在朝廷中没有占据重要位置,还遭到大族的歧视。估计孙家人长期被排斥在体制外,积累了强烈的造反精神。所以,孙泰、孙恩叔侄转而借重五斗米教,有报复大族、为己牟利的目的在。这样的人煽动不满群众造反,能量就相当可观了。孙恩短期内就兵强马壮,又占领重镇会稽,没有扩大战果,而是率领党徒在诸郡烧杀抢掠,毁房屋,塞水井,砍林木,掳掠妇女,只知破坏不知建设。东晋朝廷从初期的惊慌中反应过来后,从北向南压迫起义军。孙恩没有组织北方各地的百姓反抗晋军,谢琰收复义兴、吴兴两郡,刘牢之收复吴郡,兵锋抵达浙江岸边。起义百姓纷纷逃往会稽。